汉口英租界的维多利亚钟楼在秋雨中沉默。
沈砚秋的皮鞋踏过积水的青砖,远处江轮的汽笛声裹着水汽飘来。
他抬头望着这座哥特式建筑尖顶上缠绕的蒸汽管道,黄铜阀门正在渗出诡异的蓝光。
第七个了。
自上周起,租界警务处案卷室里又多了份失踪档案。
英国洋行的会计主任在钟楼前凭空消失,巡捕房地毯式搜查三天未果。
更蹊跷的是,所有失踪者最后出现时都搭乘过钟楼里那部老式升降梯。
沈砚秋握紧德制盖革计数器,金属外壳上凝结的水珠正沿着刻度盘下滑。
指针在进入钟楼瞬间开始颤动,当他按下锈迹斑斑的电梯按钮时,蜂鸣声陡然变得尖锐。
轿厢内部镶满紫铜片,角落里残留着某种胶状物质。
沈砚秋蹲下身,怀表链从马甲口袋滑出来,表面玻璃映出天花板上交错的电线。
这些线路根本不是给电梯供电的——它们在轿厢顶部汇聚成碗状金属网,像是某种接收装置。
负二层地下室的门轴发出呻吟。
沈砚秋举着电石灯的手顿在半空,椭圆光斑里浮现出三具两米高的玻璃圆柱体。
淡绿色液体中漂浮的人形让他胃部抽搐,那些肿胀的面孔分明是失踪名单上的名字。
"
沈先生不该来这里的。
"
电流嗡鸣声在脑后炸开。
沈砚秋转身时,英国科学家霍华德的白大褂在电弧中泛着青紫,他手中的钨丝灯泡正发出不自然的强光。
"
人体电磁场共振实验,只要调整到特定频率......"
霍华德抚摸着玻璃罐,"
就能让物质暂时量子化。
"
电梯井深处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,沈砚秋突然明白那些铜片的作用。
整座钟楼就是巨大的共振腔,升降梯每次运行都在加强电磁场。
当盖革计数器发出爆鸣时,他看见自己的手掌正在变得透明。
钨丝灯泡在霍华德手中炸裂,飞溅的玻璃碎片却悬停在半空。
地下室所有设备同时亮起刺目电弧,沈砚秋扑向中央控制台的陶瓷绝缘体,军用匕首狠狠刺入特斯拉线圈的谐振电容。
世界在蓝白色闪光中扭曲,他最后听到的是霍华德的笑声混着肉体碳化的噼啪声。
晨雾漫进钟楼时,巡捕房在江滩找到七个昏迷的人。
他们衣服干燥,却坚称自己被囚禁在水底。
沈砚秋站在检修通道里,看着烧焦的控制台残留半块标牌,德文花体字在晨曦中依稀可辨:柏林普朗克研究所,1931。
江风掀起他风衣下摆,盖革计数器在口袋里发出规律的咔嗒声。
沈砚秋抬头望着重新运转的升降梯,轿厢顶部的金属网仍在雨水中泛着冷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