处暑的日头悬在琉璃厂鳞次栉比的灰瓦檐角上,蒸腾的暑气将青石板晒出粼粼水光。
汲古阁的朱漆门廊下,苏明远半跪着铺展毛毡,竹制镇纸压住四角时,惊起几只藏在门墩石狮后的麻雀。
宣纸边缘沾着的槐花尚带露水——那是晨起时胡同口王大爷硬塞的,老人晨练的白绸衫拂过槐树枝,雪青花串便簌簌落进他的帆布包。
"
苏先生这是要重操旧业?"
李芳倚着雕花门框,指甲在铜包角上敲出细碎清响。
她今日穿了件墨绿真丝旗袍,襟前别着枚白玉蟾宫折桂佩,倒映着门楣上"
汲古阁"
三个鎏金大字忽明忽暗。
"
当年在小剧场唱《将进酒》的状元郎,如今要在街头卖字了?"
苏明远挽起月白中衣的袖口,小臂上的竹纹刺青在阳光下泛着青瓷般的光泽。
他忽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紫檀算盘,珠子碰撞声惊飞了檐下筑巢的雨燕:"
唐伯虎还在桃花坞卖过画呢。
今日卖字不收钱,只换故事——"
说着指向街对面正在卸门板的古籍铺子,"
您瞧那芸香阁的匾额,古人护书用芸草,今人求字用故事,都是防虫蛀的良方。
"
李芳望着他浸在晨光里的侧脸,忽想起三年前签约那日。
经纪公司的玻璃幕墙映着cbd的钢铁丛林,他偏要蘸朱砂按指印,说这样才像古人立契。
如今他腕间的沉香手串正与算盘珠子应和,在蝉鸣声里荡开一圈圈檀香。
"
行吧,"
她转身时旗袍开衩处掠过门边青苔,"
我去同仁堂给你捎碗冰镇酸梅汤,省得晒成《清明上河图》里挑担的货郎。
"
毛毡甫一铺开,穿花衬衫的游客便踩着积水洼凑过来。
那人颈间相机带缠着琉璃厂地图,胶鞋底还沾着荣宝斋门前的金箔碎屑。
"
先生,写幅招财进宝多少钱?"
"
不卖钱,"
苏明远研开松烟墨,砚中映出头顶摇曳的槐影,"
只换您讲段古代礼仪。
"
"
礼仪?"
游客挠头时,相机磕在装裱店门前的青铜鹤灯上,"


